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男人主导的乐队世界里,这些女孩打破规则 你好啊,这是《Vista看天下》精选陪你的第60天。我们每天都会精选当期杂志文章免费给你看,希望你能喜欢。 你还可以在Vista看天下App上免费阅读整本杂志——扫描下方二维码,下载App,成为我们的新用户,就可以领券免费阅读任意一期杂志了。 7月12日,北京五道营胡同一个名叫School的吧门口,数米长的人龙堵住了来往的车辆,一位穿着紧身T恤和短裙的工作人员劝大家往边上站站,给来往的车辆放行,一边给大家“打预防针”:待会儿控制点自己,不要太燥,影响对面住的老太太休息。 这里马上要开始一场例行演出,但因为有《乐队的夏天》里的热门乐队成员参加,这个晚上又和平时有些不同。 赵梦是新裤子乐队的贝斯手,她也是乐队“闪星”的主唱,闪星是当晚演出的乐队之一。看得出,不少人是冲着她而来。人龙中,一位30岁上下的女士主动和身后的陌生人聊起赵梦,激动地说:“赵梦真的是太酷了。” 1986年出生的赵梦第一次出现在大众视野,是在今夏的音乐类综艺《乐队的夏天》第一期。 在表演时,她总是甩着凌乱的头发,膝盖不时会顶下贝斯,话不多,站在台上却格外有气场。新裤子一路冲到九强,赵梦收获了不少粉丝,连欧阳娜娜都感慨“贝斯姐姐特别帅”。 前九强乐队,共几十口人,只有两个是女性——赵梦和刺猬的鼓手石璐。节目前期,石璐扎着两个小辫,疯狂甩动鼓槌的样子,和赵梦一起,在今夏贡献了另一种女性形象。不同于穿着粉红色短裙芭比娃娃似的女团成员,或者走少女、御姐人设的女明星,她们都呈现出一种疯狂、想冲破些什么的能量。 1989年,中国诞生了第一个全女子乐队眼镜蛇乐队,此后人们看到越来越多的女性和男性一样,可以在台上打鼓,嘶吼。但同时因为性别偏见,乐队中的女性也令一些人感到不舒服,曾有观众评价眼镜蛇乐队的成员说“谁也不会娶她们做老婆的”。 “女人是不能粗暴的”,美国音速乐队的贝斯手、有“后朋克女神”之称的金·戈登在自传《乐队女孩》一书中写道:“从文化上说,我们不允许女人那么随心所欲、自由自在,因为那样很可怕。对于这样的女人,我们不是回避她们,就是把她们视为疯子。用力过猛、过于强硬的女歌手,往往难以持久。” 男性是乐队文化中的主导,《乐队的夏天》中的男女比例可被当作一面镜子,摇滚乐队里必不可少的电吉他,也一度被很多研究者视为男性生殖器官的某种象征,在很多人眼中,女性是不适宜玩乐队或者是没有坚持精神的。 在《乐队的夏天》即将结束时,我们采访了上世纪90年代诞生的第一代女朋克乐队成员;2000年初的女乐手;还有在《乐队的夏天》中走红的85后女Rocker;以及刚开始玩乐队的00后女高中生……二十年来,几代乐队女孩都在试图打破性别成见,也面临和普通职业女性同样的困境与孤独。 对美说“不” 在《乐队的夏天》的一次后台采访中,果味VC的贝斯手李小泉提到赵梦时说:“太美了”,他的队友跟着起哄。但赵梦不想成为一位美女。 初三的时候,有朋友送给她几盒日本彩虹乐团的磁带,她很喜欢里面的贝斯手,于是自己也产生了学贝斯的想法,“当时就是喜欢那个人,心想我就把他们的歌弹会了就算完了,结果上道了”。 7月18日,在摩登天空一间会议室里,赵梦接受了我们的采访,采访在正中午进行,她没来得及吃饭,随后拿起桌上的小零食吃了几口,两只手上几乎戴满了的个性戒指显示了她的摇滚态度。 初中毕业之后,赵梦上了一所传统艺校学习美声。学校器乐课只教单簧管、双簧管等,同学之中,听摇滚乐的都很少。于是,刚到艺校第一年,她就产生了去北京迷笛音乐学校学习摇滚乐的想法,遭到了家人反对,“很不支持,也不给我钱”,她只好作罢。 但乐队梦并未搁浅,她在学校和几个男孩组了自己的第一支乐队,毕业的时候,还在学校礼堂做了一场摇滚演出,“整个学校都炸了,因为以前从来没有过,一般的都是文艺汇报演出,表演些相声、小品、唱歌”。 毕业之后,赵梦又提出去迷笛的愿望,同样遭到了父母断绝口粮的威胁,这次,她没屈服,而是像采访那天她脖子上戴着的饰品一样——两个拳头击在一起,她用自己的拳头回击了来自父母的精神拳头。她离开了家,跑到台卖服装,打算自己赚学费,结果她赢了。“后来他们就服了,就怕了,给我钱上学去了”,说这话的时候,赵梦脸上不经意间显露出一些胜利者的神情。 “我更喜欢别人说我酷”,赵梦说自己其实特别不喜欢大家说她“太美了”,她认为美可以通过化妆实现,但是个性却不是每个人都有的,“我是这种人,如果谁特别美,我不会觉得怎么样,但谁特别有个性,我觉得挺特别。所以,我就会觉得很多人说我美,可能是害我,因为这样会遭到很多人讨厌的”。 很多乐队女孩忌讳别人说“美”。美国杂志《新闻周刊》在1999年做了一期封面,封面照片中有三个中国女孩,她们是女子乐队“挂在盒子上”的成员,主唱Gia最显眼,她中文名叫王悦,染着一头红头发,短发剪到露耳朵,一绺一绺地支棱向天空。在引导中性审美领域,Gia要比李宇春早上好几年。 Gia 1998年的一天,北京嚎叫俱乐部外,有人喊了一嗓子“女孩打鼓”,所有人听到后,都往里涌,这是著名的朋克圣地,“69”“脑浊”“反光镜”等多个朋克乐队从这里走出,他们被统称为“无聊军队”,很少有女孩在这里演出。 女子乐队“挂在盒子上”那晚要在这里登台。临上台前,主唱Gia的吉他弦还被人恶作剧地故意调坏了,她也不知道怎么调回去,事实上,这是她们第一次演出。 “闪光灯噼里吧啦一闪,不知道怎么回事,就演完了。”Gia向本刊记者描述演出的感受。嚎叫俱乐部的合伙人吕玻在一篇叫做《嚎叫俱乐部与北京朋克的故事》的文章写道:“王悦与沙文主义的男性观众发生了言语的冲突”,一片混乱之中,中国第一个女子朋克乐队就这样诞生了。 “别把我当女的” 登上《新闻周刊》的封面几个月后,Gia又被该杂志选作了封面人物,这次报道的主题为“中国50年庆典”,封面图中,毛泽东的头像占据中间,Gia的照片被印在右上角,而左下角为克林顿。 “他们可能觉得在当时中国这么传统的国家,有了一支这么反叛的女孩乐队,很有冲突感。”成立时,“挂在盒子上”最小的成员只有15岁,Gia认为当年她们之所以能上美国大刊的封面,是多种因素综合导致的。 但在一些人看来,采访了这么多乐队,却只给她们乐队上了封面,原因仅仅只是因为她们是女生。“挂在盒子上”遭到了圈内的排挤,“就不知道中间发生什么了,人家就不给你排演出了”。 在世俗眼光看来,“女人应当是维护世界的力量,而不是毁灭世界的力量”,金·戈登说。出道不久,“挂在盒子上”就写了不少类似新女性宣言的歌词,例如《Iamnotsexy》《NoMoreNiceGirls》,试图打破社会对女性的刻板印象,她们用英文写歌词,会用“bitch”“fuck”等大胆字眼,招来不少非议。 “其实挂盒,我觉得当年应该算是第一批网络暴力的受害者,在2000年的时候,还没有微博、微信,只有论坛可以发帖子,我记得那时候骂我的帖子,每天浏览量就有几万。”Gia在接受公众号摇滚囻的采访中说。 Gia说她们当时做了很多网友不太理解的行为。刚出道的时候,她们曾经拍过一张照片,把衣服撩起来露了一点内衣,“我们就觉得挺好玩的,挺酷的,因为我们喜欢的国外乐队,像L7乐队,演出的时候都直接把卫生巾扔台下了,态度很摇滚”,但却遭到了很多人的谩骂,Gia认为当时很多人“心里很渴望摇滚的东西,但当这个东西放在他们面前的时候,他们又接受不了,理解不了”。 2004年,“挂在盒子上”参加两个德国导演拍摄的纪录片《北京浪花》,Gia在片中坦承自己大踏步之后,也开始往后缩脚:“因为之前咱们做过一个过分的行为,在中国老是受到攻击,咱们受到的伤害太大了,现在演出就是会保守一点,就不会像Peaches(英国摇滚乐女星),我觉得她那样是牛的,但是在中国的话,肯定也不行。”三年后,“挂在盒子上”宣布解散。 一位网友在2013年回顾了“挂在盒子上”十年精选作品时,在微博里写道:“Gia殿下如今卖衣服了,女人果然还是更爱衣服或者更爱金钱。现在能有几个辛苦练琴练鼓的女孩啊。” 在乐队中,有一位女性,常常会使乐队更容易被推销出去,但女性日后若想要别人把自己和男性音乐人平等看待,需要付出更多努力。 在《乐队我做东》节目中,新裤子成员庞宽评价赵梦“我没把赵梦当作一个女孩来看待”,在接受本刊采访时,在关于乐队中的性别问题的提问,赵梦不断强调这个观点:“别把我当女的看,我根本没把自己当女的看。” 先打断你,休息一下。除了这篇文章,本期杂志还有其他精彩文章,不容错过——只要注册成为APP新用户,就可以免费看了: “被卡在这儿了” 李青常在北京五道口的D-22吧演出,她同时担当两个乐队Snapline和CarsickCars的吉他手和鼓手。结束后,无论是看演出的还是演出的,大家都在坐在门口,喝聊天,“都可开心”。 这是2007年前后,李青称之为“疯狂的时代”。“经常黏在一块儿不分开,一周有三四天都在一起吃饭,吃完饭就天亮了,之后才各自干自己的事情,上班或者是回家。”当时,刺猬、后海大鲨鱼等新声音都从这里发出。 Carsick?Cars、 Snapline乐队成员李青 7月19日,李青在太合音乐接受了本刊记者采访,她的出现,让我们感到吃惊。 我们在她身上找不到一点玩乐队的符号,与地下音乐的现场相比,她或许更适合出现在写字楼的格子间里。采访当天,她背了一个帆布包,穿着一件简单的衬衫和牛仔裤,戴副眼镜,短发,梳得齐整的刘海乖乖地趴在额头上。她毕业于北京理工大学机电工程专业,从小到大都是“学霸”“别人家的孩子”。 刚上大学的时候,李青组成乐队Snapline。 大学毕业后,李青到了一个杂志社当编辑,业余时间玩乐队。有段时间,李青每个月只有800块钱工资,但还是高兴得不得了,因为“能干自己想干的事儿”。她对本刊记者说:“那个时候从来没想过说要靠音乐赚钱,原因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,就觉得玩乐队、做音乐是一个比较纯粹的事情,反正先做,至于它以后会怎么着,没考虑。” 2007年李青接受采访 但慢慢的,现实的压力覆盖而来。2007年,李青所在的杂志社倒闭,她和朋友一起创立了兵马司唱片公司,2015年又出来创建了“赤瞳音乐”。独立音乐的收入不高。“你开始工作几年以后,慢慢地跟你的同学就有差别了,看着人家有的生老大老二了,有的带父母出去玩了,有的把爸妈接到身边,你的压力就会越来越大,原来我从来没让我的父母失望过,但慢慢的我心里就开始有这样一个结。”李青说。 现在,李青和之前的大学同学很少联系,在《乐队的夏天》的一期节目中,李青曾经作为嘉宾助阵刺猬乐队。“他们有的care的会给发一句,‘我在节目上看到你了’,不care的看到有人发到同学群里的视频,也不会回复,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。”李青说。 刺猬乐队 在这个男性主导的圈子里,乐队女孩都不喜欢突出女性身份,李青认为在天赋和投入度上,自己完全可以和男孩一样,但不得不承认的是,女孩有天生的职责——生育。李青觉得自己“被卡在这儿了”, “我家人巨催,但我就迈不出去这一步,没有那么大胆量。因为你害怕如果要用很多精力照顾家庭,还能够专心创作吗?” 在家庭和职业这条平衡木上,女性的确走得比男性孤独。 不再是“野孩子” 上世纪末,“挂在盒子上”在一个吧演出,Gia上台后,发现现场的调音的把她们的声音开小了,她很愤怒,拿着麦克风就甩了出去,想砸吧的老板。 在电台节目《摇滚又一榜》中,她分享了这段经历,主持人问她:“你一小女孩怎么和人打啊?” Gia说:“一看你说这个就特别不朋克。”当年的Gia拍照的时候,经常头昂得老高,眼睛里是有火焰的。在这档节目中,她还分享挂盒在去美国巡演时,在一辆加长卡迪拉克里她和脑浊乐队的成员肖容动手的经历。 在她们那代人看来,朋克就是“不顾后果,想做就做”,本来砸向吧老板的麦克风掉到了一个名叫足立的日本留学生的头上……Gia下台,给足立道歉,足立一边捂着伤口,还一边说“没关系,我觉得很朋克啊”。